得一伯乐,足矣

发布日期:2017-08-17
【字体:打印

刷新闻的时候,读到三联书店原总编辑李昕写的一篇关于杨义先生的故事,讲述了他的著作《中国现代小说史》出版时的情况。

李昕回忆说,当时刚研究生毕业的杨义要在人民文学社这样的出版社殿堂出版学术著作尚未有例可循,是否出版是一个大问题,需要谨慎对待。经过他们再四阅读,觉得可以出版,就把这事交给了社领导定夺。领导老姜够辣,同意了,但却提了个要求:这本书要成为高等学校文科教材才能印刷。

试想,想要成为高校文科教材,是那么简单的事么?这是一个困难的要求,也是一件麻烦的事儿——人可以不惧困难,但大抵惧怕麻烦,麻烦就像紧箍咒,戴上它,便犹如万千虫蚁蚀骨。读到这里,倘若不晓杨义先生著作等身的铁打事实,我就要给他宣告绝望的判决书了。我想,倘换作一个怕麻烦的,或者说,不那么称职的编辑,之后的结局我们不难猜测,连杨义也坦然承认了,曾对李昕喟然地说,当初那套《中国现代小说史》没能出版的话,他,可能就转行了。

不止是杨义先生的喟叹,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也不胜唏嘘。许多年来,恒常听到机会靠自己把握的箴言,人们仿佛都感染了传染病,只要是自己没能把握好某次机会,便不约而同责备自己的不是。其实,这也正常,人总是渴望把控自己的命运,恨不能将命运的绳索鬼上身似的攫在手中,如玩偶般把弄。子娟曾经这样向命运投去一把飞刀,她说,我是我自己的。她要做“我”的主人,将社会加于她的种种不公一并杀死。多么伟大的一刀呀,正中命运的要害,然而最后死去的不仅是她的运,还有她的命。

人在越发成熟的时候,置身于一片荒蛮沼泽,磨牙吮血,便容易相信命运这东西。每逢节日,母亲都要在堂屋烧香拜佛,我时常听到她虔诚祷告,说辞自然不过一些财运鸿吉之类的东西。越小的时候,我越发鄙夷那等迷信,越大的时候,才真正发现了其间隐藏的被所谓“迷信”的命运重荷下的卑微甚至惨烈的灵魂。迷信么?我记得史铁生在《病隙碎笔》中这样说道: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

杨义先生也面临着这样的局面,众生之一,他没有超脱这人间戏剧的本领,他只能是这个写了著作不知道结果怎样的角色。但是,可以大胆的臆想一番,这本著作若能发表,他的学术之路可能云霄雨霁,否极泰来;倘不能,就像他说的,转行——或成就另一种辉煌,或为平凡的儿子,碌碌无为——不论怎样,都不会成为学术大家的杨义。要命的是,他的角色不可以随意调换,为此他当然可以选择做梦。

这个时候,需要上帝给我们一束光,就像当年上帝创造万物时说:“需要一束光。”于是光就有了。

可是,史铁生的话语如江河之声滚滚而来:生活从来就布满了凶险,不因为谁的虔诚就给谁特别的优惠。普天之下的苦难人,佛祖再日理万机也不见得不漏掉几个。

人的命运,也将由人来改变。命运这戏剧,我们自己虽然不能随意调换,然而戏剧总能出于意料之外,如果有人推了你一把呢?现在,杨义是否继续运交华盖还是否极泰来,就掌握在李昕的手上了。他需要完成一个麻烦的任务来改变些什么。

千万不能小看了这些麻烦,因为别人没有权利也无义务为我们有遭受麻烦的必要,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外,或许不用为不相干的人或事多费周章,他们可以有许多选择。然而,倘若真有意愿花费时间和精力来帮助我们的人,果真需要一个词语形容这样的话,那就是:伯乐。不论他是一个编辑,一个官员,一个经理,一个朋友,一个陌生人,一名巨贾或是一个乞丐。

韩愈曾经很是感慨地说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看看他的生平也就释然了。在他光辉灿烂的一生中,总是出现“贬”字,贬到自己感到无可奈何感到有些绝望时,忍不住的愤懑之情喷薄而出,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心中的块垒倒是吐出了,然而没有鸟用,生活依然要过,他还不是要朝潮州屁颠屁颠地走去么?杨义就大为不同,他有了一个伯乐。李昕不负所托,东跑西走,取得唐弢、王士菁、严家炎等大家的推荐信,几次进进出出于国家教委教材中心,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竟然将“死马”医活了,完成了这个任务。从此,杨义出书的后顾之忧不再,他像一只传扶摇而上的大鹏般在学术殿堂里展翅高飞了。

我不由得想起一个著名的文坛故事。在中国文坛上流传着“鲁郭矛巴老曹”的官方名单,“曹”就是曹禺。曹禺的代表作《雷雨》,发表前曾在幽暗的抽屉里发霉了一段时间,用他的话说就是“自己的文章投在水里,任它浮游四海,没有人来理睬”。不过有一天,巴金乘船从垃圾桶里(以前记得的一种说法,或误)把它打捞了出来,读得热泪盈眶。经他的推荐和帮助,《雷雨》终于发表,而后的《日出》、《原野》就像潜藏在深山里的火种,经过巴金的打火石点火,在中国文学的原野上奔腾燃烧。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巴金成就了曹禺,想想郁达夫看望沈从文时那悲哀的苦叹,就知道那时的文学青年进军文坛的艰难和窘迫。没有了巴金的提携,以曹禺家的经济实力,或许他过得比一些文学青年稍好一些,但,那是另外一个曹禺的故事了,和我们所述无关。

曹禺和杨义都具有相似的命运,便是在他们处于人生的关键时刻时,有伯乐发现了他们,给予帮助,推了一把,让他们越过了那道坎,从此他们走出雪虐风饕的道路,在人生的长途中安步以当车。

诗人们常说,人生如寄,转眼即逝,然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时常充满着剑与铁,血与火,其间不免相互倾轧,有欺骗,有敲诈,有背叛,有复仇,这样的日子,过着总觉得漫长而疲乏。幸得在此罅隙中还能觅得些许甜言蜜语,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和伯乐拔刀相助。是啊,生活终究是人与人的生活,许多人早已意识到此,做好了一切准备,静等东边的风吹来。

姜子牙的鱼钩业已老旧,韩信的心中还时时涌起不甘的耻辱,诸葛亮正在隆中草舍吟唱《梁父吟》…一切已经准备好,只等着伯乐扣门前来。

将古旧的历史隐去,回到生活之中,我们又何尝不在等待着某个人?在即将坠入深渊时,我们又何尝不期望有人拉住我们的手?在十字路口徘徊不前时,我们又何尝不期望前方出现一个巍然的背影?卡在一个关卡之中无可奈何时,我们又何尝不期望有人递来通关文书?在风雨中走投无路时,我们何尝不期望有人赠与一把伞?在人生的众多关键之处,能有个人指引和帮扶,他就是你的伯乐。当你如美丽蝴蝶展翅翩翩之时,不论理由,你将之称为缘分也好,还是发出“时也命也”的唏嘘也罢,那就是你的伯乐,他将在你的生命里刻出最辉煌壮丽的一笔。

人生能得一伯乐,足矣!(都匀分公司 刘星星)

中建集团微信

中建四局微信

五公司微信

纪委监督举报

网站地图  |  法律声明  |  常见问题  |  联系我们  |  账款拖欠事项信访投诉公告

Copyright © 中国建筑股份有限公司 京ICP备08010180

京公网安备 11010502034545号

中国建筑办公信息系统
中国建筑移动办公系统
验证码:
CA登录  CA驱动